您好,欢迎浏览攀枝花广电传媒网! 加入收藏 登陆 | 注册
攀枝花广播电视台官方微信
攀枝花手机台下载
灵魂的温度,到底跟别人无关
时间:2020-10-23 15:42:46

10月票房明显回春,但一部新片《掬水月在手》,上映首日只有不到1%的排片。

这是一部“高冷”的传记片,对她的粉丝来说却是热切的,因为女主是叶嘉莹

诗词里的叶先生是阳春白雪,但生活中,她面临过三段至暗时刻,都没有被摧毁。


早年

如果不是生逢战乱,叶嘉莹将会是个安静幽美的女孩。

你大概不知道,她和慈禧太后同姓——叶赫那拉,与著名词人纳兰性德同宗。

1924年7月叶嘉莹出生。

曾祖父在咸丰年间任“佐领”,祖父是光绪年间进士。

父亲叶廷元北大英文系毕业,在民航公司任职。

母亲读的师范,婚后就专心照顾家庭。

▲幼年时代的叶嘉莹(中)
叶家在察院胡同23号,一座灰砖红瓦四合院里,门前两边各有一个不大的石头狮子。

不算大权大贵,但也富足安稳,最难得的是家里的平和氛围与诗书气。

她说:

我有时候在一些电视剧里看到父母子女之间大呼小叫的场面,会觉得难以接受。

我小时候生长的环境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。

无论是我伯父、父亲,还是伯母、母亲,甚至于连佣人之间,大家讲话都是心平气和的。

家里永远都很安静,可以听得到蝉鸣和蟋蟀叫。

▲察院胡同23号,叶嘉莹童年的旧居,斑驳古旧,草木深深
父母对她的教养是“新知识、旧道德”,不给出去玩,不大接触外界。

这样的教育在如今看来显然有缺憾。

一个童年被约束太紧的女孩子,成年之后凡事无法洒脱,面对不如意想要挣脱时,内心是非常艰难的。

这间接决定了她日后被婚姻所累。

连年战争打碎了一切,到处是各地逃难来的百姓,冬天去上学,巷口拐弯就能看见冻死饿死的人,她早年的记忆里铺上了暗灰的底色。

叶嘉莹17岁考上辅仁大学,但战乱中父亲失联,剩下一家人艰难过活,只能吃渣土一般的“混合面”。

不久,母亲患病,在天津动手术不幸感染败血症,心里放不下三个孩子,坐火车赶回家途中去世。

叶嘉莹一直记得母亲入殓那天钉子钉在棺木上的声音,那声音成了她心里一块疤。

▲叶先生在《朗读者》里回忆了少年时的丧母之痛
她承担起照顾两个弟弟的责任,万幸有伯父伯母关照,她还能够继续上学。

在辅仁大学,遇见了影响她一生的导师顾随先生。

国学大师顾随最欣赏的两个得意门生,一个是周汝昌,一个就是叶嘉莹。

▲叶嘉莹以第一名成绩从辅仁大学毕业
学霸叶嘉莹以国文系第一名的成绩毕业,陆续在北平几所中学任教。

当时生活仍旧艰难,她整个冬天只有一件厚棉衣,破了个窟窿,棉絮露在外面。

24岁时,她作出了一个对命运转折影响巨大的决定:结婚。

对方叫赵东荪,他的堂姐是叶嘉莹的英文老师。

英文老师很喜欢她,帮弟弟牵线。

赵东荪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的照片就不能自拔,疯狂追求两年。

▲叶嘉莹旧照
当时赵东荪在秦皇岛做事,常常坐火车跑到北京去,就为见叶嘉莹一面。

后来赵东荪丢了差事,家里帮他在南京联系了工作,他死活不去,就是求婚。

叶嘉莹有些愧疚和感动,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他才丢了饭碗,于是答应了。

放在今天冷眼旁观,当然可以说这是圣母心,大错特错。

但那是72年以前,女性观念与如今不同,生存困境与如今更不同,人人都有她的难处。

▲叶嘉莹结婚时的照片
叶嘉莹离开北平去南京结婚,不久随丈夫迁居台湾。

红楼梦里探春远嫁海隅,有一首伤感的曲子叫《分骨肉》:“自古穷通皆有定,离合岂无缘?从今分两地,各自保平安。奴去也,莫牵连。”

情景多相似。

交通和讯息都落后的当时,这一走前路茫茫。

此后,叶嘉莹在台湾度过了18年最艰辛的岁月。


婚后

赵东荪在海军学校教书,叶嘉莹在彰化女中教书,失联的父亲重聚,终于获得短暂的安稳,第二年大女儿出生。

▲赵先生留下的照片不多,网络上只有这张结婚照比较清晰
但夫妻俩根本不是同一类人,叶嘉莹只爱诗词,赵先生热衷政治。

“不是一类人”这件事,在婚姻中可能无关痛痒,也可能带来致命风暴。

女儿才4个月的时候,赵先生被疑为“谍匪”,夫妻俩双双入狱,叶嘉莹怀里还抱着婴儿。

所幸她的经历简单直白,很快被释放,赵先生却一关就是三年。

工作没了、家也没了、女儿还在哺乳,叶嘉莹只能抱着她去高雄投奔丈夫的姐姐家,寄人篱下。

男女老幼一大家子人,房子不够住,叶嘉莹只能在走廊小心翼翼铺下凉席,打地铺睡。

怕被人嘲笑,天不亮她就爬起来把席子收好,一有空就帮着干活——出力是尊严的另一种写法,让酸楚稍减几分。

▲上世纪50年代,授课的叶嘉莹
后来在台南一所私立中学找到工作,她独自抚养女儿,等待丈夫回家。

白天带孩子上班,年幼的女儿被安顿在大教室最后一排,上课途中喊:“妈妈我要尿尿。”

晚上起台风,宿舍失火,她抱着孩子躲到床底下。

“剩抚怀中女,深宵忍泪吞。”遭受这一切的时候,叶嘉莹不过27岁。

狱中三年,赵先生总算无罪获释。

叶嘉莹收到台北二女中邀请,顺势要求解决丈夫的工作,夫妻俩重回台北。

▲上世纪50年代,叶嘉莹(后排右四)和学生们在一起
原以为苦尽甘来,谁知从物质到精神,生活却露出另一张狰狞脸。

作客鲁豫节目,叶嘉莹回忆说,当时一家的经济开销都由自己负担,光靠丈夫那点薪水,连个冰激淋都不敢吃的。

但最大的痛苦来源于精神折磨。

长期的囚禁会改变一个人,杀死温柔,释放暴戾。

赵先生性情大变,经常酗酒,无端对妻子发火。

这其间,又迎来了小女儿。

丈夫重男轻女,听说又是女儿,连妻子问“几点钟”都懒得答,扭头就走。

叶嘉莹产后身体虚弱,患上气喘病。

她兼的课程很多,每天下课好像气血精力全耗尽了,连呼吸都像被掏空。

而且,还要因为家务没做好受责难。

有一次与学生讨论功课晚了,丈夫虽然代司其职勉强烧了顿饭,却气得把锅碗都摔在地上。 

恩师顾随先生1960年去世。

两个最喜欢的学生,他看到了周汝昌的成就,却遗憾没看见叶嘉莹的——这位罕见的才女,照顾孩子、烧饭洗衣、打理杂务,被无穷无尽的琐事淹没。

▲早年顾随先生与学生们合影,右二是叶嘉莹。
这也是很多年里,优秀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待遇。

男人的成就是太阳,妻子家人都在他既定的轨道里膜拜光热并为之欢欣付出;

女人的成就是月亮,仍要围绕另一个轨道旋转,光芒的另一面是坑坑洼洼的暗自孤独。

夹在生活中窒息,叶嘉莹想过开煤气自杀,最后一刻停住了手。

她向最爱的诗词中寻求解脱,直到看见王安石的一首诗:

风吹瓦堕屋,正打破我头。

瓦亦自破碎,岂但我血流。
我终不嗔渠,此瓦不自由。
众生造众恶,亦有一机抽。

不如意的丈夫,不就是那块被风吹落的瓦?

他可恨而可怜,一样身不由己。

尤其最后两句,“众生造众恶,亦有一机抽”,让叶嘉莹获得宽慰。

▲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叶嘉莹
她一边负担繁重的生活,一边拼命压榨自己的时间和心力做研究,声名鹊起。

1954年叶嘉莹在台湾大学任教授,兼职在淡江大学、辅仁大学讲学。

第一部诗集《迦陵存稿》,就是南怀瑾先生由衷欣赏,帮她出版的。

白先勇是她的迷弟,最喜欢旁听她的诗词课,说她即使衣着朴素,也有一种“天生的华丽”。

席慕蓉是她的迷妹,虽不是正式弟子,但“我就是爱她,没有办法!”

▲《鲁豫有约》,席慕容说:“叶老师是一个发光体”  图源/腾讯视频
随着两个女儿渐渐长大,1969年叶嘉莹离开台湾,去美国、加拿大多所高校任教。

初到加拿大语言完全不通,每天苦记单词到凌晨。

在她的坚持下,古诗词在海外有了越来越多的爱好者。

一天天捱到晚年,有一次赵东荪偶然看见妻子讲课的视频,竟无法相信,讲台上那个气度非凡的女学者,就是每天给自己烧饭洗衣的“平庸”妻子。

这个毕生不得志的男人,忽然仰慕起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来:“我也去听你讲课好不好?”

在我看来这不是婚姻的胜利,反而是才女的苍凉。

▲图源/央视中文国际《国家记忆》


后半生

1976年,叶嘉莹52岁时又遭遇致命打击:大女儿和女婿车祸不幸离世。

就是那个在最困顿岁月里,跟她一起寄人篱下、躲在床底、坐教室最后一排哭喊妈妈的孩子。

▲图源/《掬水月在手》剧照
哭了很多天之后,叶嘉莹决定从“小我”的悲喜中走出来,去寻找“大我”。

她要回家,“把古代诗人的心魂、理想传达给下一代。”

1979年叶嘉莹先生克服重重困难,来到南开大学任教。

▲1979年叶嘉莹先生去了天津
那一阵子,不仅南开学生,天津其他高校的学生也来听课,满满当当都是人,临时增加的椅子排到了讲台边缘和教室门口。

中文系没办法,只能规定持听课证才给入场。

天津师范大学一个女生为了蹭课,拿萝卜刻了个假章,做了个假听课证。

多年后,那位“狡猾”女生也成了教师,一直爱听叶先生的课。

她身体孱弱,却还是神采飞扬,思路清晰,没有老年妇人的疲态。

她不间断奔走,把老祖宗留下的沧海遗珠传给国内的年轻人。

▲叶先生说:“好的东西,我没有传下去,上对不起古人,下对不起来者……”  图源/腾讯视频
没人知道她这辈子讲过多少课,她自己也数不清。

从21岁大学毕业到九旬高龄,一直如此。

▲90多岁时叶嘉莹在南开讲座,两个多小时中间,她谢绝了学生递来的椅子,“站着讲课是对诗词的尊重”  图源/南开大学新闻网
这其间她也送走了恩怨大半生的赵先生。

2008年赵东荪去世,叶嘉莹写了首诗:

一握临歧恩怨泯,海天明月净尘埃。

仿佛卸掉一生负累,却没有什么快乐可言,而是淡淡的怅然,无悲无喜空茫茫一片。

叶嘉莹先生从不回避婚姻的失败,她坦然示人。

有人问:“您从未体会过爱情的滋味吗?”

她摇头:“从没有过。”

小女儿赵言慧却说:“我母亲一辈子都在和古诗词谈恋爱。”

《掬水月在手》的配乐、画面都很美。

有一件蓝色锦缎旗袍经常出镜,它的纹理就像时间的脉络。

▲图源/微信公众号“一条”(ID:yitiaotv)
叶先生喜欢穿旗袍。

第一次看她讲诗词的视频里,她就穿一件素黑旗袍,领口别一枚珍珠扣,外罩有枝蔓纹样的黛紫色坎肩,衬着灰白色短卷发,优雅而郑重。

名媛风尚、名师风范、名士风骨,她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“穿裙子的士”。

2018年、2019年,叶嘉莹先生分两次向南开捐赠3568万元。

这是她的毕生积蓄,包括变卖了天津和北京两处房产所得,真真正正是“裸捐”了。

▲去年叶先生捐赠的消息再次刷屏,但她本人面对媒体一再的热切追问并不想多说,“我本来也没有要他们公布,捐了就是捐了,但是校友会他们说出去的......”并坦率表示失望:“我本来要跟你讲学问,看样子你对于学问是没有兴趣的。”
我们都知道马斯洛五个需求层次:生理、安全、归属与爱、尊重、自我实现。

一般人都是由低到高,叶嘉莹先生却直接实现了“需求跨越”。

这太罕见。

如果不是对一种事物由衷的热爱,根本做不到。

▲“我留下的这一点海上的遗音,也许将来有一个人,会听到,会感动,现在的人都不接受也没关系”  图源/《掬水月在手》
我认为除了诗词,叶先生教会女孩们的另一件事是:如何面对生活的刁难?

喋喋不休?两败俱伤?撕扯胜负?

同样被困在婚姻的一地鸡毛里,同样没有体会过爱情的眷顾。

有的女人活成了被嫌弃的松子,另一种女性却自己生出骨骼,她不必匍匐在地,可以骄傲站直被更多的人爱。

灵魂的温度,到底跟别人无关。


来源:灵魂有香气的女子

发表评论